王彦瑾

红鞋子

王彦瑾 01-06 奶奶
摘要: 凛冬将至,寒风卯足了劲儿往人骨缝里钻,万物都缩起了身子,焦急等待春天的降临。

  最近奶奶在忙着做鞋子。

  凛冬将至,寒风卯足了劲儿往人骨缝里钻,万物都缩起了身子,焦急等待春天的降临。

  在我咳嗽了一声后,奶奶下定决心,要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一双鞋子,必须是红的,必须毛茸茸的,她说这样喜庆暖和。

  桌上堆着密密麻麻的针线,几块鲜红结实的棉布上,有许多团绒雪白的棉花。奶奶倚在躺椅上,左手是纳好的鞋底,右手的银针缓缓有力地向上拉,针尖与斜阳交汇,像是刺穿了一束光。

散落在大海上的岛屿<a href=http://www.cxydw.net/weimeitupian/fengjingtupian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风景</a><a href=http://www.cxydw.net/weimeitupian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图片</a>

  我坐在桌边撑着头,看奶奶一针一线,竟然变出一只针脚平整笔直的鞋底。偶尔针头固执地不肯穿过鞋底,奶奶将鞋底拉平,再用力按进针头,针头便报复似的扎向奶奶的手,我看着几次险些惊呼,她却宽慰我道:“没事没事。”连眉头都不皱一下。

  于是那双粗糙干燥的手,像是一块风吹日晒的枯树皮,黝黑、开裂,食指和中指布满微小的针孔,还有一处凝着血迹,大拇指因为常年干农活,指甲边微微翘起,从中间裂进去,形成一条黑缝。

  如果不是今天看到,我不知道奶奶的手,原来已经成了这个样子。

  我自出生起,就是在奶奶手上长大的。

  奶奶说我刚出生时,就跟一只猫差不多大,两只手就能托得稳稳的。等到再长大一点,她给我织过冬的毛衣,在冰天雪地,白雪皑皑的东北,寒风呼呼中,我穿着奶奶织的毛衣在大雪中肆意嬉闹,感受不到一丝冷意。

  邻里流传着关于奶奶的传说,说她刚嫁过来的时候,爷爷去外地工作,她总因为是新来的而被人明里暗里欺负。在那个社会动荡、人心紊乱的时代,奶奶一个人两只手,一会工夫,一亩田地,成百上千的秧苗,往往花别人一半的工夫,赚别人两倍的工分。这样一双饱经风霜、披风戴雪的手,不知沾染上多少岁月的痕迹,但就是这双手,在无数个夏夜为我指点繁星,轻托起我这个充满希望的生命。如果说现在的我还未完全变得痛苦,还怀有一点浪漫情怀,还未被消磨掉天真的话,一定是奶奶赐予的,她用一双生满老茧,却又温和柔软的手,为我塑造起一整个有关爱和真诚的世界。

  奶奶老了,离那个风华正茂、英气勃发的奶奶渐渐远了。她开始提不起重物;干裂的手在水中浸泡得生疼,每次见她都要捂着手缓一会儿;她甚至经常受伤,和推车一起跌进打有石桩的河里,险些丧命。捡回一条命后,左臂已经鲜少能动,左手连捧着碗吃饭都要疼得让她咬牙,大冬天里,她的额上竟总能生出豆大的汗珠,连爷爷私下都跟我说:“你奶奶啊,现在不行了,不像年轻时候了。”他不忍让奶奶听到,他不是没有见过奶奶一个人偷偷抹眼泪。

散落在大海上的岛屿<a href=http://www.cxydw.net/weimeitupian/fengjingtupian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风景</a><a href=http://www.cxydw.net/weimeitupian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图片</a>

  她扛过了所有几乎可以称为浩劫的苦难,没能扛过衰老。

  我看着奶奶手上快成形的红棉鞋,针钱穿插间,我仿佛看见一双手,从细腻变得粗糙,从润滑变得干燥,像奶奶以从前的英气勃发,经历半生风雪,变得温和平稳。那样一双手,插过秧、割过麦,洗过衣服带过孩子,如今安稳下来,只想着过年给全家做一双棉鞋。

  那样一双手,华歆内敛,流光暗藏。

  棉鞋红得像雪地里盛开的三月红桃,温暖夺目,裹挟着奶奶一针一线绣进去的爱和真诚。

  岁月使她背影佝偻,她依然倔强地直起腰板,担起所有的重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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